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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落满星辰(小说)

时间:2022-04-29   浏览:11次

林阳的感觉很不好,拿笔的手在颤抖。

这是她和三强共有的家,家中最显眼的地方,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溜瓶瓶罐罐,不是化妆品,是药。

她的鼻子酸,已经写完十二封信了,那些信都被她塞到了床底的夹层里。

最后一封是写给丈夫三强的。晚饭后,丈夫早早出去了,明天就是动身的日子,许多事需要安排。

她也在做着安排,这安排早在准备手术的那天起就开始了。

她跟儿子说,有那么一天见不着妈妈了,就是妈妈出远门了,和爸爸一起快乐地等着妈妈,妈妈在远方盼望着你们幸福。妈妈会给你们找个新伴,那个阿姨会唱歌、会讲故事、会和我的小强玩游戏……

她要跟丈夫说的话,早在脑海里生根。她不想把局面弄得凄凄惨惨,让本来已经心力交瘁的丈夫更添憔悴。

只要三强闲下来,就会坐到她的眼前,抓住她的手讲笑话给她听。林阳知道,三强为巨额手术费已跑得焦头烂额了,正强打精神转。

林阳起初坚持不做手术。五万块,够三强娶两个媳妇了。

“没有你,我就去死!”三强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对她讲。

三强那天领了一个陌生人到家来,房前屋后转了两圈,在客厅坐了一会儿,说话很不自然。人走了之后,林阳问那人是干什么的,三强吱唔着,就把话题岔开了。几天之后,三强兴高采烈地跟她说,手术的钱凑齐了。哪儿来的钱?她问。三强说,借的,高中的同学发达了,这点钱对人家不算事。

晚上,林阳的母亲来了,坐在女儿的床前叹气,一再地说,三强真是个好丈夫,天下没比的了。我的阳儿真有福气啊。说话间,眼睛不住地绕着房子转。

林阳心里明白,三强把房子卖了。

接下来的日子林阳很少说话,三强不在的时候,她的泪就没有断过。生命何求,有如此的真情搁在她有如风中残烛的生命里。

家,在三强的定义里是这样的:如果是林阳不在了,他要家干什么?如果林阳在,哪儿都是家。

三强。三强。三强。

三强:

我最心爱的丈夫!

谢谢你,你使我的生命在短短的二十七个春秋里没有一丝遗憾地度过了。如果还有什么不舍的话,那就是如果老天有眼,再让我重新从死亡的边缘上走回来,我们再度厮守。如果不幸的话,你要好好地活着,养大我们的儿子,把你给我的爱都给他吧。

人都是要死的,只是长点和短点的区别,就算是我先走一步了。

三强,千万保重!

从我们认识……

林阳写着写着听见门响,便急忙收拾起笔和纸,躺到床上去,这一急不要紧,她险些从床上掉下来。

“阳阳,你看谁来了。”三强在屋外喊。

“唉,进来吧。”林阳喘着粗气慢慢地说。

“阳阳,是我,文宇!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。

文宇!林阳的心里一阵儿的滚热,她想起来,在已经写好的十二封书信里,那封最长的就是给文宇的。

两个男人先后进来了,林阳的眼睛有一阵的模糊,她含泪让他们坐下。三强也和文宇一样的语塞。

三个人、三双眼睛、三颗心灵。曾几何时,他们天天腻在一起,那是小时候。

小时候,那是多远的事了?还有长大的时候又是多远的事了?

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林阳问文宇。

“上午十点从上海坐飞机到滨城,现在刚下火车,就来看你。”文宇注视着那双眼睛答道。

文宇变了。不是昔日那个毛头大学生了,一副经理老板的派头。林阳笑了,文宇就是文宇,到什么地方都是出色的。

“回来有事?”

“回来看你。”

林阳瞅了瞅三强,三强低下头没说话。林阳在前几天还有力气走路的情况下,挨个拜访了她的好朋友,算是辞行;三强决定给文宇打电话也是从河边回来时,林阳不住地跟他说小时候的事时决定的。

“这么远,又有生意,脱得开身吗?”林阳问。

“钱是赚不完的。”文宇沉声地说。

“文宇,我去做点吃的,咱俩喝点。”三强起身走向外屋。

林阳眼睛跟着走向外屋的三强有一会儿,然后又慢慢把视线移向文宇。

文宇低下头,沉默了一会儿,伸手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硬壳本,攥在手里。

“这是三强押在买主那儿的房照,我把它拿回来了。你放着,别跟三强说,算是我为老朋友尽点心意。”

“文宇……”

“什么也别说了。”文宇望着林阳的眼睛,克制着自己的情绪,声音有些哽咽:“三强比我好,只有他配接受你的感情。这就算是生活对他的报答吧。”说完,他把房照放在了林阳的手上。

“不,不行,三强不会接受的,我……唉!”林阳还想说什么,却突然止住了。说什么呢,不都是自己的病使这个家不成家,使三强做出卖房的决定吗?想到这里,她的眼泪顺着那张苍白的面颊流了出来,她的两只手用力地把住那个硬壳本,说不出话来。

“阳阳……”文宇不自觉地伸出手,拿开挡在林阳脸边的那绺已被泪水溽湿的头发,摸了一把林阳脸上的泪水,拿在手里绞着,也说不出话。

沉默,刀割一般的沉默!

“放起来吧,三强要回来了。”文宇终于打破沉默,拍着林阳手中的房照说。

“嗯。”林阳答应着,把房照塞到枕头底下。

“文宇,你也该成个家了吧,男人该有个家在心里装着,要不,这生活就跟没根似的。”

“嗯,会的,是会成个家的,我……”

外面门响,是三强回来了。文宇站起来。

“阳阳,你先歇会儿,我和文宇喝点酒,我弄了几个菜,给你做了肉汤,热在锅里,一会儿你再吃。”

文宇从背后看着三强,有那么一刹那间,他感觉三强老了!

“你们去吧,我也累了,我想睡会儿。”林阳放平身体,真的有些支撑不住了。

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卧室,卧室的门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地关上了。

室内复于安静。

林阳躺下了,两只手同时搁在胸口上,感觉到心房里微弱的跳动。

“喂,林阳,有人找你。”有同学站在教室门口喊。

“嗯。”林阳从课桌上抬起头,那是一张年轻的、白晰、娇好的面孔,大大的眼睛。她答应着,向教室门口走去。

“你……文宇!”林阳吃惊且欣喜地睁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,惊呼道。

“是我,来接你回家。”文宇笑,一直笑。

“不是做梦吧?”林阳一只手按在额头上,闭了闭眼睛,声音欢快。

文宇伸手过去把挡在林阳脸边的头发捋到脑后去,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。

林阳的脸红了,红晕就像雨后初霁的天空。她扫了一眼走廊,有人在注意他们。

“你等着!”林阳说着,跑回教室。

一转眼的功夫,书包就背到了林阳的背上。

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学大楼。文宇要拉林阳,林阳甩开了。

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林阳问。

“刚到家,就来接你。把书包给我,挺重的。”文宇说着话,伸手拿林阳背上的书包。

“没事的,不重。”林阳推让着,可书包还是拎在了文宇的手中。

“累不累?”

“不累,就是有时候学不进去,心脏总来捣乱,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。”林阳说。

文宇的车子支在校门口。

“坐好了,坐稳了,我可骑了。”文宇嘱咐着。

“行了。”林阳搂住文宇的腰,侧着身子稳坐在后车座上。

“去哪儿?”

“我把书包送家去,咱俩去河边吧。”

“今晚哪也不去,去我家吧。”文宇大声地说。

“蹭”!林阳跳下车,文宇也立刻刹住车,停下来看林阳。

林阳低下头。

“张婶不喜欢我。”

“这是我的事,我妈管不了。”文宇很干脆。

“还是不去的好。”林阳嗫嚅道。

“总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。”

“你我天各一方也是长久之计吗?”林阳问。

“只要我们相爱,时间和空间都不会阻碍我们生活在一起。”

“我知道,可是……”林阳看着文宇,说不下去。

“去我家吧,这表明我的决心与诚意,我妈妈会慎重的。”

“好吧。”林阳不太情愿地说。

“那就上来吧,小不点!”文宇拍拍林阳的头。

文宇妈表面上像是亲热地招呼着林阳,林阳却从骨子里感觉到冰冷。文宇小心地看着两个女人的脸色,打着哈哈,最后,他还是被母亲支出家门,去买菜了。

文宇的妈妈拿出儿子从大学带回来的一沓照片让林阳看。照片中欢笑的男男女女耀亮了林阳的双眼。

“我们文宇在学校是拔尖的,功课门门红,毕业之后他老舅准备把他留在上海。”文宇妈扯家常一般地跟林阳絮叨着。“在上海小宇一定有发展,回来他能做什么呀,我们都希望他好是不是?”

林阳“嗯嗯”着,她的手下意识捂在胸口上,那里面疼了。

文宇很快就回来了,进了门直看林阳的脸色。林阳笑着向他点点头,文宇放心了。

林阳是没抱太大的希望的,文宇妈能这样彬彬有礼已经够给她面子了,她不想让这对母子之间出现难题。

能与文宇维系着哪怕是毫发之微的关系也好,只要文宇的心里有她,至于结果如何估且不想吧。

文宇妈去厨房了。

“我不在这儿吃饭了,我得回去。”她对文宇说。

“我妈说什么了?”文宇瞅了一眼厨房焦急地问。

“没说什么,我的心里不舒服。”林阳用手捂了捂胸口。

“是这吗?”文宇也把手按上去。

“文宇,去外面给妈捡点小拌来!“文宇妈大声地喊文宇。

“嗯,就来。”文宇应着。

林阳想了想,走向厨房。

“我帮你,张婶。”

“不用,再说你也干不惯。你的情况婶也知道。”文宇看也不看林阳,自顾地说。

林阳是干不惯,从小母亲就什么也不让她干,可是她还是愿意帮妈妈里外忙着。文宇的妈妈是从骨子里都在排斥林阳的。

林阳呆不下去了。她的心真的很难受了,不仅是心里的还有生理的。

她决定不辞而别。文宇去房屋的后面拿柴禾了,她从前门走了出去。

文宇回到屋里不见了林阳,脸也白了,他质问母亲。他的妈妈也终于控制不住一下子扔下菜刀抹起了眼泪:“阳阳的确是个好孩子,可是你们不合适,我不能让儿子没有后代。呜呜……”

“事情决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,我舍不下阳阳,这是你改变不了也阻止不了的事实。”文宇大声地向他妈妈喊道,然后冲出家门。

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脚下的路面坑洼不平。

林阳不能回家,她得把情绪平稳到能笑出来的程度,她才能回家去面对母亲那张整日逡巡在她脸上的面孔,面对那副面容后面的牵挂与不安。

“林阳!林阳!阳阳!”文宇在叫她。

一个急闪身,她躲进路边的一棵树后,屏住呼吸,把身子紧紧地贴在树干上。

转眼间,一个高大的身影高呼着她的名字从那棵树边跑过,那声音急切、焦躁,叫得她的心发颤。

她的目光跟着那个身影,直到看不见,她才从那棵树后走出来。文宇一定去她家找她,至于她将如何解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,她相信聪明的文宇会遮掩过去的。

什么时候起,他们的关系不靠遮掩来维持呢?

她朝前面的河沿走。途经很多人家,家家都在过日子。爸爸,妈妈,孩子,呆在一个房子里,有说有笑、有吵有闹。

过日子!这三个字对她很陌生,长到二十岁,在她的心里对“过日子”的具体内容还很生疏。现在还抱着书本背着书包来回于校园与家之间的她,对于“家”的概念还局限于父母庇佑下的那种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的生活。她也怀着无限甜蜜的向往,向往她未来的家,那个家只有她和文宇,是的,和文宇!

然而,文宇再也不是儿时那个摔着泥巴逗她开心的文宇了,文宇上大学了。

文宇的母亲反对他们的关系,在林阳的记忆里这个概念已经生根。自尊心一直使林阳从浅意识里绕开别人的想法,她认为与文宇相爱就足够了。可是,那毕竟是文宇的亲人呀。她觉得只要不是站在她未来儿媳的角色上,文宇的妈一定会喜欢她的,一小她就是个懂事的孩子。东邻西舍没有不喜欢她的。能被人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。

文宇的妈没错,自己配不上她的儿子,她那个无论在什么时候,什么地方都十分优秀的儿子。而自己,一个高考落榜生,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、从小就是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病孩子。

前面就是家了,她不能回去。

她走到河边。静静幽幽的水面闪着微微的青光,河对岸的灯光如豆,一闪一闪的。有风轻轻地掠过水面,柔波四溢。初秋的夜晚,有些凉了,空气里杂有河水飘过来的气息,新鲜、刺激。

她默默地坐在石阶上,耳边响起了儿时的那个声音:“阳阳,我长大了,就娶你当媳妇!”另一个声音接着响起来:“不行,你妈不让。”那是三强的声音。

她哭了,眼泪涌出来,滴嘀哒哒的。她不会再进那个家了,她不能生活在有人不爱她的环境里,扮演一个不受欢迎的角色,至于文宇,她爱他,那是和成长的岁月一起积累起来的衷情与熟悉,那是年深月久刻下的山盟海誓般的心恋。

林阳的母亲沉默了。文宇直直地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。文宇想出去寻找林阳,被老人拒绝了。她说她的女儿会回来的,她的女儿她知道。他们就这样沉默着。林阳的母亲一直对女儿的心事心照不宣,明理的母亲对事态的发展一直不抱乐观的态度,但也没有竭力去制止她。二十年来她一直都尽心尽意地呵护着她最小的女儿。这个打娘胎里就病着的孩儿,只要她喜欢的,都会尽可能地使她拥有,可是,最终还是有她做不到的,比如眼前的这个男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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