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春秋】白纱巾的故事（小说）

一觉醒来，我发现你还坐在我的身边。你别这样笑着看我，笑也没用，我不给你讲小菲的事情。我觉得我饿了，我想吃饭，再者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，没有别的，只要他们好好的，我就放心了。到了这个年头，我感觉到，我怎么生活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必须为他们和另外重要的人活着。

昨天是你多灌了我几杯，我喝糊涂了。你采取了这一招，也没能让我讲出故事，你肯定失望吧。过去，我并不这样，比如我二十岁左右那几年，凡是女孩子叫我给她说点什么，我都会滔滔不绝地讲，尤其是那个叫小菲的孩子，她的模样到现在我还能想起来。她好着呢，当然她不能和你比。

你真麻利，这么快就把饭做好了。唉！我真高兴，你让我跟你到这个地方来，你还说希望一辈子做饭给我吃，我明白你的意思。不过你也明白，我做的菜并不比你差，我好像记得当年的那个小菲就这样给我说过，不是也没做成吗？我说这话可能过了。事实上我闻到你做的饭菜的香味，我真有点馋涎欲滴。

有时候我也不明白，我们为什么要认识。为什么一看到你就像回到好多年之前呢？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，我想这是上帝在作怪。我的头有点沉，不过你做的饭真的挺香，吃完饭，我肚子里就像鼓满了可以上升的气体一样。哦，你竟然换了一身衣服，你真的好漂亮，不过我这个人首先欣赏的不是这个，而是你的气质，你当然是我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最有魅力的女人。到了这个年龄就不能再叫你女孩子了，当然你现在看上去很像女孩子。

十年前，我在一家公司一眼看到小菲时，就像男人看他眼里的西施那样。那时候我就觉得小菲是我眼前不可企及的一个高度，小菲也有一个爱笑的桃花似的面孔。你有点像她，不不不，应该是她有点像你。嘿嘿。

好多年之后，如果不是你的提起，不是你从我很久之前写就的一篇文章中发现了一行写白纱巾的文字，我几乎什么都忘了，尤其是那些关于粘上血迹的白纱巾的细节描写，是不是打动了你，你以为这里面肯定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爱情故事，你的眼神告诉了我这一切，可是你为什么执意关心这个？你说，你想知道我在这个白纱巾上受到了怎样的伤害？这是你的理由吗？我不知道。就是现在，我也不愿意在你面前讲这些陈谷子烂豆子的事。我习惯了不去怀念过去。

你这么安静地坐在我面前的一张凳子上了。我觉得你的眼睛像温润的猫。这样说应该比较准确。从另一方面讲，我就怕这样。当年小菲是那家公司的一个记账员，我是她对面的会计，我就很害怕过她用这样的眼睛看我，不同的是她总是忧愁地坐在办公桌前，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拿这种眼神看我，我不明白她这样的内在原因。我感到你像个温顺的小动物。好啦，你坐好。从另一方面讲，这样的眼神会让我心甘情愿地掉进陷阱。陷阱是贬义词？你别这样理解。当时，我刚从会计专业毕业分配到那个公司，业务上的操作不是十分熟练。作为记账员的小菲干得时间长了，对会计方面的事比我还懂。第一个月做账目时，她的确帮我很多。我刚参加工作，手头没有钱，幸好那是个夏天，如果是冬天的话，我就不能说请她吃西瓜。你想吃西瓜多便宜呀，才几分钱一斤，冬天的话，我估计得到饭店里请她一桌。

话说到这里，我得表白一下。一开始我并没有奢望什么，实际上也是不敢奢望。可是那天小菲说，我帮了你，别人会说我的。愣了好一会我才明白，她原来是怕别人说闲话，我有点意料之外，同事帮帮忙，尤其是我还是个新手，别人至于吗？

我说小菲的这个态度你明白吗？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像小菲这个人。你的年龄比她大点，比她学问高，还比她善于理解，你有很多小菲比不了的优点。最硬的一个指标就是你大学毕业，小菲才初中毕业。

你看你这么严肃地看着我干什么？我不讲白纱巾的故事就是不想在你面前提到别的女孩子。我再傻也知道在你面前提这样的事，会最大限度地刺激你。这一点我明白，但是你，我就有点不明白了，你那么缠着我叫我给你讲故事目的何在？我不过才向你讲了这点你的样子似乎有点受不了了。那我什么都不说了。

我躺下睡会觉。咦，你干嘛扭我的耳朵？你不叫我睡觉，我不睡就是了。你说什么？你根本就没吃醋，也没觉得受刺激，可你看看现在的脸，有点不好看了。你说什么？连小菲这个女孩子都不愿意说，你这就走。外面下着雨，下得正紧，你往哪走？没下雨？哦，呵呵……我还以为下雨了呢。

不对，我没请小菲吃西瓜。她说请吃的话，不能光她一个人。她还说我至少得买一抬筐西瓜。妈呀，我心想那还不如请她吃一顿。我不是小气。我给你说，我的确没有钱。

我敢说小菲从我坐到她对面的那一刻起就有了想法。她有想法不关我的事，和我不敢有想法比，我应该是这一起事件当中的无辜者。什么？狡辩？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，我说过了，不是我没想法，而是不敢，我明白她的某种暗示之后，我如实说，我产生了某种狂想。你仔细听，别拿手放在我的肩上，你要累的话，就躺在我的腿上，好吧，就这样。我这个人喜欢付出，尤其是自己想要做的事。

这样说吧，因为没有履行请她吃西瓜的诺言，我就说请她看电影。我说完这句话时，小菲的反应有些慌张，她说不行，不行。我没有什么反应，她接着又说，至少今天不行。

应该说，我也只是不真不假地那么说，但小菲的确当真了。唉！想想这女孩子也真是的，如果她当时很不在意地对我说，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和你一个男孩子看电影，那结果就会不同。我想是想和她好，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叫谁不动心呢。

你躺好，别动，再动我就不说了。这是什么？头发？你在拿它撩哧我，我生气啦！

看电影？没有。她那天说她不喜欢看电影，我不知道是真是假。就是真喜欢也好，她不会跟我一块去。为什么？当时我也不知道。那天小菲让我上她那儿去。

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，仿佛突然其来的幸福。就像人家说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。下班后，我回到宿舍，想着约定的那个时间，我周身像着火了一样。我开始洗脸、刷牙、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，来来回回地在自己那间十平方米的小屋里走。你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吗？不，应该叫度秒如年。那种期待的煎熬，简直无法想象。不过那个时间还是很快就到了。

小菲在我走近她那个小屋时，一再地说，你别笑话我住的地方，你要是笑话我就不让你去了。

几室一厅？什么几室一厅！带点院的一间瓦房，里面两小间，也就是咱通常房子的一大间。不过，中间隔了一道门。前面是条小巷，很窄的，靠近人家的窗口不过有一米来长吧，而且屋内潮湿阴暗。

不能和你这儿比。临上你这儿来的汽车上，我还想，你会把我带哪去？是小树林？还是你家？或者是旅馆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一间房子。嗯，你这儿真漂亮，我这一辈子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一套房子，我也会幸福地更上一层楼。

我没扯别的。好好好，我讲。你想哪去了。我们那天在那间屋子里什么都没干。你觉得？比如今天，我们能干什么？嘻嘻，我没不正经，唉，给你开个玩笑嘛，干嘛这么认真。

真的，那天就是吃了点饭。小菲从外面买了一包猪头肉回来，其实我这样哪配吃什么猪头肉。小菲说，我是她的客人。别想别的，小菲其实是谦虚，她的意思是我什么也别干。我只管坐着，她那么看着我，她就知足了。噢，对了，她那晚织毛衣来着。我吃完饭后坐得离她挺远，在翻一本画报。我忘了，我给她开了一句什么玩笑。一片温暖如春的灯光里，她拿一个红色的线团，对，是红色，她拿它砸我。然后我可能就站了起来。

你想干什么？没干什么，对对，我想起来了，你看你还留这么一头长头发。现在的女孩子这样的长发不多了。一个个都成了假小子，而且一个个地都变成了黄毛。别拿你的长发抽我的脸。嗯，有股很好闻的香味。你别按我的头。我说我说，是的，小菲那时候也留了长发。我站起来，在我还没走过去的时候她就走过来。小菲把我从一个凳子上拉到铺在地上的纸上，小菲说她刚搬进来不久，还没有床。她又一次拿线团打我，我就一下子抓住了小菲的手。小菲没有动，过了一会，她突然抱紧了我，那一刻，她的长发突然散开，像一道黑色的瀑布。我不知道怎么形容。那么一种美妙的感觉迅速包围我，简直让我的灵魂出窍。我并没有感到自己用力，但小菲却说：你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了。

其实说真的，我并不知道我要干什么。你知道小菲却说什么？你猜不到。她说，你不能动我。什么意思？你说什么意思，我教教你。小菲说如果我动了她就不理我。她的话给我的感觉比较神圣和庄严。我绝对不违背她的意志，冒犯她。就像现在我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愿……

你看你又嗔我。我说的不是实话吗，我没说你有这个意思。你会有吗？嘿嘿嘿……其实，小菲真的什么意思，你能猜到吗？我当时也不知道。

你能猜到？你说说。

她想等到，我们结婚那天？你算了吧。……其实你犯了和我相同的错误。

那她是什么意思？你接着往下听。

那天，又过了一会儿，她叫我去了。是，没错。

第二天是在山上。她说那天去那间小屋不方便了，我不知道什么原因，也没问。你说当时我傻不？——难道我不傻吗？第一次接触女孩子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不懂，当时我坐在山上一片青石上，月光有些灰暗。对，这样比较不错。按小菲的说法，没人会看见我们，认出我们。其实那天没有几个到这儿来谈恋爱的青年男女。也许可能和天气有关系。好，说说说，我们抱在了一起，我的胳膊正好揽在她的胸前。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？我觉得她那儿突出而又结实呢。简直像挺硬的馒头，而且是很大的馒头。我说怎么会这样，她说什么怎么会这样？她始终没告诉我，她可能不好意思，我到现在好像还是有点不太明白。唉，对了，你说怎么回事？

什么？我结了婚也并不代表对这样的事全明白。不理我就不理我，拉倒，不过我不跟你计较，我接着讲。你听不，你不说话就是不听了。你不听我也得讲。

小菲终于揭开了一个谜底。

这儿再补充一句，这之前的交往中，小菲曾经告诉我，她说不让我去找她，她说她是我的一个鬼影，她还说她不配嫁给我，她说那件事真难以启齿。什么呀？我如入云雾，如果是现在我肯定能想到。那时不是懂的太少嘛。她说她不是处女了。

你坐起来干吗？你感到吃惊你知道我吗？我是悲哀。我的胸口就像是被打了一个闷拳，后来她就放开我的身子，她说出来后好像有点担心。她说，你会看不起我吗？我轻浮吗？这是她多虑了。我的确没产生那样的想法。她还补充了一句：你千万别告诉咱公司的人。我当时感觉这不仅是她隐藏很深的一个伤口，也是我的。我会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去展览吗？

你累了！累了就起来吧。现在是几点了，2点。我也有点疲劳，我躺下了。不在沙发上，上床。你去吗？你想去外边走走，我可能也睡不着。好吧，我们一起走。聊一夜吧。

我和你在一起是怎么想的？那你呢？

我先说？我不先说。我应该明白你对我的感觉？是。

有些凉？再过几天就要立秋了，你说你总是替别人考虑事，从他们的角度想一些问题。实际来说，你担心的是别人受到伤害。你真是太好了。我说的是真的。和你交往我也是这种心理，那天你打完电话之后，我就想我也许说错了什么，不然，你有那么长时间没在网上露面。人家都说网恋是虚拟的空间，所以极不可靠，充满了欺诈和伪装。我们不是吧。

扯远了！我说的有点离题。当然，我们网上交流之前就认识，这和纯粹网上认识的男女有本质的不同。又扯远了！那我们的关系，你怎么评价？

好朋友？知心的？和世俗生活中不一样的那种朋友？这个怎么讲？就是说，除了产生心理共鸣之外，我们不需要做那些事。哪些？别用眼睛瞪我。

这个夜晚真是太美好了。我们别走了，到那棵大树下坐一会儿。星星似乎不如一开始多了。月亮也弯到别处去了。

接着刚才的话题？哪个话题？小菲的？还是我们的？

我们就是这样一种关系，你看你现在是单身女人，而我呢是已婚男人。你没想破坏现在的生活，这个我知道。我感觉破坏没破坏那是我自己的事，不明白？也就是我心里是如何看待和承受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。你说过你怕我到你这个城市来，说我会把孩子和老婆给甩了。对于这个问题，我似乎并没有动摇过。啊什么，你理解错了。我是一个好男人，至少从看得见的日常生活行为上，仍然一丝不苟尽着我一个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。我已经调整了我自己的心态，不包括孩子。对，至少说，从起先灵魂上的一个位置清除了出去。电脑上有一个词叫清空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。

后来还去小菲那儿。小菲让我去，我似乎身不由己。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，我们正沿着一条错误的方向走向一条错误的道路。

小菲坐在我的对面，大半个上午没和我说一句话。后来她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。我在整理账目，不时看她一眼。你说什么？上班时间能睡觉，嗨，那会的那么一个小公司，不像现在工作时间那么正规。况且经营效益也不好。你知道我看她那样子，想起人有常用一个叫法“睡美人”。我既怜惜又伤感。后来她就醒了，发现我在看她时，她就笑了。我用一种柔和而又真切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樱桃口。那一会，我有些冲动，竟然强烈地想吻吻这分外红润的小唇。当时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我们胆子也野了起来。我走到她身边，迅速地弯下腰，出其不意地吻了她一下。